[ 10027 ]假设检验 3-5（完）
阅读前注意：
· 不是甜文
· 白兰主视角，含过激行为
· 请不要在评论里骂角色
===正文===
3.弃真
“我以密鲁菲奥雷黑魔咒首领的身份，赞成与彭格列再进行一次比赛。”
少女眉头微蹙，一双有神的眼睛平静地看向自己。白兰静静地与她对视，不发一语，余光瞥见她身后屏气凝息满脸紧张的棕发少年，忽然笑出声来，打破有些凝滞的气氛。
“真狡猾啊，小尤尼。”他盯着身穿白色披风的少女说道，“如果我拒绝的话，你一定会带着我的奶嘴加入他们那边吧？”
尤尼收在披风之下的双手一紧。
“那样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。嗯，好吧，既然如此，那我也投赞成票好了——纲吉君，就让我们再来玩一次Choice吧♪”
“诶？！”
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回答，少年和少女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请不要那么轻易地听信这个家伙，十代首领，那家伙之前面对入江正一的请求时拒绝得那么果断，现在又同意得那么轻巧，这其中必定有问题！”
“那个炸弹小鬼说得没错，沢田，这家伙绝对没安好心。”
“狱寺君？连斯库瓦罗你也这么说——”
“他们说得没错，阿纲，白兰肯在赢了我们一局的这个时候答应重赛，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，他算准了我们不得不答应。”Reborn接过迪诺的话，“这里是对方特意准备的地盘，如果要拒绝重赛，带着彭格列指环和尤尼一起逃跑，在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、逃脱路上是否设了埋伏的情况下，我们没准还没摸到城市的边角就会出现伤亡。”
身旁跪坐着的学生浑身一颤。Reborn别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，直视数米开外的白兰继续道：“当然，如果白兰没有收走那个把我们送过来的机器，全员安然撤退倒不是什么无法实现的事情。只不过……既然都已经费了那么大的劲，把我们弄到这个不知名的钢铁森林里来，那家伙真的会这么好心地为敌人留下一条退路吗？”
“啊，真的，”斯帕纳看了眼手上的移动终端，“之前还在降落地上空的金属反应已经消失了。”
Reborn眼神一凛，“看来，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啊，阿纲。”
“我……”
少年动作缓慢地起身，脸上满是犹豫。尤尼向他走去，站在沢田纲吉身侧，对他笑了笑，说：“对不起，沢田先生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。”
“不，那个……”沢田纲吉有些不知所措，“应、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……”
尤尼摇了摇头，“这场以争夺7³为目的的游戏本就不应该举行。不，早在他在这个世界的野心长出苗头时，我就应该负起责任制止他的。然而，因为我的软弱，我不但没能阻止他取得本应由基里奥内罗负责保管的其他玛雷指环，还坐视包括彭格列家族在内的许多人被他的野心牵连，无端遭受横祸。”
“可是，这不是你的错啊。”沢田纲吉说，“那时候的你不是已经被……”
“即使我当时没有被白兰破坏灵魂，也会在晚一些的时候，被他用平行世界的技术开发出来的非7³射线控制吧。”尤尼苦笑一声，从绣着金盏花的白色斗篷下伸出双手，握住沢田纲吉戴着彭格列指环的右手，“刚才也是如此。虽然身为大空彩虹之子，我拥有足够的权力不承认这场比赛的结果，但就算得不到承认，白兰也一定不会就此罢手，说不定还会直接动用武力强行抢夺你我手中的指环和奶嘴吧。我的力量实在太过有限，甚至连保护自己和同伴的奶嘴都做不到。但是，沢田先生，和我不同，你拥有足够的力量——正如这个时代的沢田先生相信你拥有足够的可能性一样，我也相信，你就是我一直期待着的，阻止白兰的唯一人选。”
“诶？我、我吗？可是我……”
“彭格列和玛雷本来就是对等的。”尤尼说着低下头，看向少年手上显得有些过大的蓝宝石指环，“被彭格列承认、拥有这份力量的沢田先生，完全有能力与白兰媲美。”
沢田纲吉还想说些什么，只听尤尼又道：“对不起，擅自把本来应该是由我来做的事强加给你，也没有和沢田先生商量一句，就擅自要求了重赛。”
“不，那个……”
“如果沢田先生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。只是，请一定要保护好彭格列指环，不能把它交给白兰——一旦他在这里也得到了7³的力量，不仅所有的平行世界都会落入他的手中，沢田先生你们也无法回到原本的时代了。”
“怎么会……”沢田纲吉不禁后退一步，“彭格列指环，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？”
“没错哦，纲吉君。”
白兰的声音忽然传来。众人闻声看去，只见切尔贝罗正将选择用的金色转筒重新送到白兰手上。白兰单手接过，朝尤尼和彭格列众人的方向迈出一步，见所有人都警惕地摆出防御姿态，又笑着停在了原位。
“本来，上一局游戏是你们输了，彭格列指环就应该归我所有才对。不过，既然小尤尼都开口了，那么重来一次Choice也不是不可以——怎么样，纲吉君，你决定好要如何选择了吗？”
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依旧挂了犹豫。白兰将目光从他琥珀色的眼睛上移开，放到右手佩戴着的蓝宝石指环上，盯着它看了一会儿，正要再次移开，就听少年回答道：“好，再比一次吧，白兰。”
他抬眼向那双眼睛看去，只见暖棕色的瞳眸里闪着金红色的火花。
白兰笑了出来。
“好啊。”他说。
他等待沢田纲吉对自己的同伴们做战前动员，盯着那人的背影，缓步向前走去。恍惚间那个身影似乎拔高了几分，随着它的主人转过身来再次看向自己，那个错觉又在一瞬之间消失无踪。
白兰眯了眯眼，看向面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。
他依旧散发着稚嫩的味道，与这个时代的那人几乎不能相提并论，白兰却从他正对自己的眉眼里看到了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。意识到这点的白兰满意地笑了出来，双手捧起金色的转筒，在两伙人正中央的位置停下脚步，对被黑衣的同伴们包围的少年说道：“我很高兴你能答应重赛，纲吉君。”
超直感拉起了警报。沢田纲吉抿了抿唇，没有搭话。
“不过呢，为了防止再次出现上次比赛的情形，这次我们需要更改一些规则。”
“我反对。”Reborn第一个出声，“你是输不起吗，白兰？”
“Reborn君，在妄下断言之前，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呢？”白兰没有生气，反而对他笑了笑，“为了让游戏公平一点，这次比赛禁止指派已经出场过的人再次参赛——对于这点，你有异议吗，纲吉君？”
沢田纲吉习惯性地看向Reborn，正要征求自家老师的意见，就听白兰阻止道：“不行哦，我想听的是‘你’的意见，不是Reborn君的意见呢。”
“确实，这里做决定的应该是身为首领的阿纲才对。”Reborn难得赞同了白兰，“说吧，阿纲，你对他的提议有没有意见？”
“我……”
沢田纲吉刚想拒绝，就被Reborn投来的眼神堵了回去。他为难地挠挠头，一边努力思考，一边回答道：“嗯……这样一来，已经受伤了的正一君就不需要再次上场了吧？另外，密鲁菲奥雷那边那个不死之身也不能参赛，对我们这边应该是好事……唔，我觉得，应该，没有异议吧？”
“那第一条规则就这样决定啦！”白兰笑道，“下一条，禁止没有被选中参赛的人干扰比赛，否则干扰比赛的那一方将会被直接判输。”
“唔……应该也没问题？”
“最后一条，双方的参赛者都同样减少为三人。”
仔细思考过后，沢田纲吉犹豫着点点头。
Reborn冷眼旁观，看白兰招呼沢田纲吉上前开启选择，拉低帽檐，一言不发。
两名首领各自将戴着指环的手贴在转筒上，伴随白兰“Choice”的声音，同时转动起转筒。两幅巨大的虚影从转筒内部投向半空，属于密鲁菲奥雷的那一张上，大空、岚和雷的标志后分别列着数字“1”；而在彭格列的那一张上，被标记出来的则是云、雨和雾。
两团火焰分别在大空和雾的图标上燃烧。白兰抬头扫了眼转筒选择出来的名单，满意地笑道：“这样就决定好了♪”
沢田纲吉眼中写满担忧。白兰收回转筒，将它移交给切尔贝罗，对面前的少年说：“好可惜，和纲吉君错过了，看来我的抽签运真差呀。”
“这个火焰是……”
“没错，和上次游戏一样，是代表目标的记号哦。”白兰解释道，“密鲁菲奥雷的目标看来就算我了呢，而和我一起上阵的则是岚属性的石榴和雷属性的六弔花。纲吉君，该你决定彭格列的上场人员啦。”
“等等，密鲁菲奥雷的雷属性成员是谁，你还没有作出说明。”Reborn道。
“啊，说得也是呢。他叫Ghost，因为一些原因，暂时没能到场。”白兰说，“不过不用担心，他已经在路上了，肯定能赶得上这场比赛的哦。”
“万一他迟到了呢？”
白兰盯着Reborn的眼睛，对他笑笑，“那就按照‘非参赛者’处理啦。怎么样，Reborn君还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Reborn同样以笑回应，“不，我暂时没有了。”
“那么，纲吉君，选择你的队员们吧。”
“唔……云的话只有云雀学长，”他说着看向云雀恭弥，对方瞥了他一眼，一言未发，没有同意，但也没拒绝。沢田纲吉便讪讪地对那人笑笑，转向另一旁的少女，“雾似乎也只有库洛姆了，但是……”
“Boss，我可以的，请让我出战吧。”库洛姆坚定地对看过来的沢田纲吉点点头。
“真的可以吗？不要太勉强自己。”
“是的，请让我出战。”
“好、好的，我明白了，库洛姆，那就拜托你了。”面对少女的眼睛，沢田纲吉终究没有拒绝到底。
定下两名参战人员，他看向山本武，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又赶忙移开视线，“山本参加过上一次的Choice了，可是雨属性的人选……”
“沢田殿下，请让我出场吧。”
一直没有出声的巴吉尔此时叫住了沢田纲吉。棕发的少年闻声看去，只见巴吉尔举起手上的雨属性指环，对自己说道：“在下也是雨属性，虽说无法比肩山本阁下，但在山本阁下无法出场的现在，在下自认能够填补他的空缺。”
“巴吉尔……”
“喂——！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滚一边去，这里就交给……”
“不行哦，瓦利亚不是不属于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吗？”白兰打断了斯库瓦罗的话，“而且，曾经在彭格列指环的争夺战中落败的人，可没有资格参加这场以7³为奖品的游戏呢。”
“……嘁。”
沢田纲吉紧张地悬起心脏，见斯库瓦罗没有因为白兰的话而与密鲁菲奥雷起冲突，又有些后怕地缓了口气。
“那就拜托你了，巴吉尔。”他看向茶发少年。
“是，沢田殿下。”巴吉尔恭敬地对他笑笑，点了点头。
双方定下参战人员，一束光忽然从转筒里投出，分别打在白兰和库洛姆的左胸处，紧接着橙黄与靛色的火焰分别在两人的目标记号上燃烧起来。沢田纲吉顿时忧心忡忡地看向库洛姆。少女双手紧握三叉戟支撑自己的身体，转头看来，对他安慰性地笑了笑。
“没事的，Boss。”她说，“我能坚持。”
“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啊，库洛姆。”沢田纲吉依旧有些不放心，“必要的时候，就算认输也没关系，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，别太拼命了啊。”
“Boss……可是，如果认输的话，不就要把彭格列指环交给白兰了吗？”
“啊，对哦……”沢田纲吉被噎了一下，“总、总之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，好吗？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叮嘱完库洛姆，重新确认各自的基地，彭格列一行人便在切尔贝罗的催促下动身前往原先的观战室。尤尼跟在沢田纲吉身后，正要和彭格列的人们一起离开，就听白兰在背后叫住了自己。
“你不是应该到我们这边来吗，小尤尼？”白兰笑着对她说道，“作为密鲁菲奥雷黑魔咒首领？”
尤尼看向白兰，闭了闭眼，对他摇头，“我不会再回去了，白兰。”
“哎？”沢田纲吉感到有些困惑，“可是，尤尼你不是……”
“也是，毕竟现在的小尤尼找到了纲吉君这个靠山嘛。”白兰对此并不觉得意外，“不过，你对纲吉君他们还真是有信心啊。要是彭格列再次输掉了这一局，失去了他们的保护，你还是得要回到密鲁菲奥雷来的哦。”
“无论如何，我都相信沢田先生他们。”尤尼没有动摇，“白兰，我很清楚你为什么想要得到我，所以我才更不能回到你那边去。我……并不相信你。”
“哦，是吗？不过我也并不需要你的信任呢，小尤尼。你就在一旁好好看看，它是怎么被我打破的吧♪”
白兰笑着对她说完，瞥了眼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少女的男孩，带着自己的部下转身离去。
“白兰大人，马上要开始进行随机传送了。”
切尔贝罗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。白兰瞥一眼身旁的石榴，毫无紧张感地对面前的粉发女子说：“不用着急，复仇者一向很准时的。”
裁判不为所动：“规则已经定下，一旦超时，即使是您也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她的身侧便凭空出现一团黑色的火焰。白兰微笑着看过去，只见一个身材高大，身披黑色罩袍，脸上缠满绷带的人从火焰之中走出。他拉扯着手上的锁链，从身后领出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。那人披散着一头长发，双目无神，右眼下方印刻有一枚紫色的倒王冠刺青，赫然是另一个白兰。
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因为此人的长相而面露诧异。从火焰中出现的黑袍人收回拴在男人脖颈上的锁链，转向白兰，对他说道：“白兰·杰索，交易已经完成了。”
“嗯，帮我向耶卡君问好哦。”
黑袍人没有回应，退回火焰中，如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。
切尔贝罗抬腕看向计时器，距离传送倒计时结束还有半分钟。
“密鲁菲奥雷的第三名出战者已就位。”她打开通讯频道，对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的双方宣布，“现在进入传送倒计时阶段，十，九，……三，二，一。”
白兰胸口上的火焰烧得更旺。三人脚下亮起一道白光，愈变愈亮，最终裹着他们的身影，消失在原地。
“传送完毕。战前准备三分钟，计时开始。”
白兰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三人被带到了某栋高楼的露台上。这个露台没有遮阳棚，阳光毫无遮掩地从头顶洒下。靠近围栏的地方摆了几套桌椅，露台一角则放有一盆长势喜人的绿植，除此之外，什么也没有。
“竟然是这样的地方吗。”
他略带感慨地说，走到一张椅子旁边，把手搭在椅背上，摩挲两下，却并没有移动它的打算。
“您需要下达什么作战指示吗，白兰大人？”
石榴站在他身旁，右手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，一脸玩味地问道。
白兰对他笑，“我们好像没什么可准备的呢，只需要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找到彭格列的那三个出战者，然后把他们全部打倒就可以了，不是吗？”他语调轻快地说，“毕竟这场Choice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——不过，算啦，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参加了，就先看看彭格列的基地吧。”
石榴闻言调出戴在手上的火焰监控装置，将显示界面投影在在两人面前，“这次两边的基地似乎隔得有些远啊。”他看着投影上的点状标记说。
“是吗？”白兰随口问道，“对面的参加者都有谁来着？”
“彭格列的云守云雀恭弥，雾守库洛姆·髑髅，剩下那个雨属性的叫什么名字来着？啊，抱歉，白兰大人，那家伙太弱了，我没记住。”石榴耸了耸肩，毫无歉意地向白兰请罪。
“嗯，知道这些就够了。”
白兰对此也并不在意，拉开手边的那张椅子坐下，从怀里摸出一包棉花糖，“嘶啦”一声，拆开了包装。
他把手伸进糖果包装袋里，随意地捏起一颗，将它掏出，伸长了手，对着从头顶倾泻而下的阳光细细观察。白色的糖果表面粗糙，裹了一层糖粉，蹭得他满手指都是。白兰看了一会儿，很快对它失去了兴趣，将糖果扔回包装袋里，把糖果袋放到一边的桌上。
“唔，忽然有些后悔了呢。”
“关于彭格列首领？”石榴猜测。
“是呀。没有纲吉君参加的游戏，感觉会少很多乐趣。唔，怎么办，我后悔之前把纲吉君剔除出玩家之列了。”
石榴摸了摸长满胡茬的下巴，“您设置了那样的条件，选了彭格列那个柔弱的雾守做目标，又把Ghost放出来，不正是为了逼他出手吗？”
白兰笑了，竖起一根食指，贴在唇畔，“嘘——别说出来嘛，万一被纲吉君听到了怎么办？”
石榴朝彭格列观战室的方向看了一眼，笑着摸摸下巴，没再吭声。
三分钟一晃而过，切尔贝罗在耳麦中宣布战斗开始。白兰眨了眨眼睛，靠在椅子的靠背上，没有任何动身的打算。石榴则再次打开火焰监控装置，注意到彭格列方少了一个标记点，扬了扬眉毛，道：“哦？那边打算主动进攻吗？”
“是小云雀吧。十年前的他和这个时代的一样，都不是喜欢被动防守的那类人呢。”
“那么，白兰大人，这个人就请交给我来解决吧。”石榴说着在白兰面前单膝跪下，“请放心，我一定不会让他干扰到您引出彭格列首领的行动。”
“嗯，那就交给你了。”
石榴向他行了个礼，借助脚下的装置从露台上飞出。白兰拿起糖果袋，吃了两颗棉花糖，便将它收回衣袋中，看向一言不发地待在原地的另一个“自己”，勾起嘴角，笑了出来。
“没有纲吉君在的游戏，我可没什么兴趣好好玩啊。”他自语道，“亲手解决两个小角色也没什么意思。那么，接下来，就让你出场吧，Ghost。”
被唤作“Ghost”的人形没有吭声。雷属性的火花在他身上一闪，带着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。
火焰监控装置上，代表Ghost的点消失在屏幕里。下一个瞬间，它又突然出现在彭格列的目标记号旁。白兰根据双方的距离估算了一下时间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，走到露台边，发动脚下的火焰装置，开始朝彭格列的目标方向飞去。
一秒，两秒……微弱的火焰断断续续地从Ghost那边传来，看样子，它无差别吸收火焰的模式尚未被激活。白兰对此并不着急，在空中闲庭信步，一边在脑内勾勒Ghost此刻正面对着的场景，一边想象观战室中沢田纲吉可能的举动。
“好了，面对这样的情况，你会如何行动呢，纲吉君？”
袖手旁观？
心有顾虑？
为人劝阻？
还是……无视规则，直接出手？
他将脑中关于那个人的回忆调出来看了个遍，在心里猜测那人可能的行动。
不，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沢田纲吉，无论受到何种限制，都不会对正在遭遇危险的同伴坐视不管。
从连接处输送过来的能量忽然膨胀起来，一团远比先前接收的那些更为庞大的火焰涌入体内。白兰察觉到Ghost与自己的链接因此发生变化，紧接着火焰的传输由断断续续变为源源不断，开始稳定下来。
“哦？这么快就激活了吗？真是不错呢。”
白兰看着监控装置上的标记，随口称赞一句。
“可惜，你们还太弱了，想做Ghost的对手都不够格呀。”
他乘着脚下的火焰，慢悠悠地朝彭格列基地的方向飞去，好一会儿都没能看见雷属性火焰绿色的光。由另一个“自己”传输过来的火焰能量愈发庞大，令他的心脏加快搏动。白兰眯起双眼感受体内已经吸收了的火焰，粗略估算一番，忽然满意地笑了出来。
“小库洛姆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吧。”他喃喃道，“另一位也准备要力竭了哦。怎么办，纲吉君，再不行动的话，他们两个可就……”
“沢田纲吉，请你马上停下来退回去，这么做是违反规则的！”
话音未落，耳麦中突然传来切尔贝罗的声音。白兰虚摁耳麦专心识别，只听一道微弱而熟悉的声音道：“让开！随你们怎么判负都好，但我不能对我的同伴见死不救！”
“哔——”
随着一道尖锐的警报声，火焰监控装置上突然出现了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第七个火焰标记，正从彭格列观战室的方位冲出，朝Ghost高速袭来。
“由于彭格列方的非参赛者破坏了规则，本场比赛提前结束，胜者为密鲁菲奥雷。”
切尔贝罗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，胸口处的火焰随之熄灭。白兰早有预料地笑笑，随手摘掉打在胸口的印记，继续向目标方向前进。
“果然，就算明知这么做会破坏规则，导致自己输掉游戏，你也还是会出手呢。”
白兰喃喃自语，加快了飞行速度。
“总是让我猜中，会很没意思的呀。”他轻蔑地笑，“不过，接下来的你究竟会怎么做，我可是很期待的哦。”
说话间，他已经看到了闪着电光的火花。绿与橙碰撞在一起，织出一片刺眼的白光。一股充盈精纯的火焰忽然从Ghost那边传入体内。白兰不禁放慢脚步，在焰光的阴影中，感受那来自另一名基石适格者的生命能量。
那股火焰如同最为滚烫的热流，又像是最为清冽的雪水，被Ghost从无意识间展开的领域吸收，由皮肤渗入肌肉、血管与骨骼，隔空与他共享。白兰只觉自己被它从头到脚地冲刷了一遍，身体轻盈起来，下意识地想要向这股能量的主人靠近。
他们分明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。白兰却觉得，自己从未与彭格列的主人靠得如此之近。
“果然、果然——真不愧是你啊，纲吉君！”
眼前的白光愈发刺眼。能量的传输弱了下去，他却兴奋地发起抖来。一双洁白的羽翼刺破皮肤从背后生出，拉扯着神经，带来刺骨的疼痛。白兰愈发笑得开心，扇动翅膀，直直朝沢田纲吉的方向飞去。
他赶到的时候，Ghost已经完全被少年吸收了。沢田纲吉在手上燃起火焰，朝地面上面如纸色的少女身边飞去，想要确认她的情况。那名茶发的少年脸色同样很差，但似乎还保留有些许体力，此刻正蹲在库洛姆身旁，为她擦拭额上的汗水。
在沢田纲吉插手这场比赛的那一刻，少女身上作为目标记号的火焰就已经熄灭了。但比起Ghost从她身上吸取的火焰来说，节约的这点火焰根本没能起什么作用。沢田纲吉担忧地凑到她身边，正要蹲下来仔细查看，忽然察觉到了什么，猛地抬头，目光直射飞在这片空域上方的白兰。
“你好呀，纲吉君。”白兰笑着对这位一会儿没见的少年打起招呼，“真遗憾呢，明明是小尤尼特意争取来的第二次机会，却被你亲手……”
“白兰！你这家伙！！”
少年没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，点燃火焰从地上飞起，右手捏紧成拳，携卷着精纯的大空之炎，就朝他袭来。
白兰轻松地挡下他的拳头，在指环上凝聚炎压把人打退。少年再度袭来，白兰点燃指环，打开挂在腰边的匣兵器，召唤出一条通体洁白，鳞片闪光的东方龙。龙形的匣动物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，露出锋利的獠牙，朝沢田纲吉扑过去。
“纳兹！”
沢田纲吉开启身上的彭格列匣，一只橘黄色的小狮子出现在他的手臂上。它咆哮一声，极速变化形态，化作一件黑色的披风覆于主人身上，替他挡下白龙袭来的獠牙。
白龙一击不成，迅速后退。纳兹瞬间变回小狮子，立在主人肩上。沢田纲吉乘势追了上去，额头的火焰开始不规则地闪烁，同时伸出一只手，就要抓住白龙的尾巴。白兰意识到他的打算，意念一动，让匣动物化作一团火焰回到匣子里，自己扇动翅膀上前，用右手抓住了沢田纲吉向前伸出的左腕。
“这可不行，”他说着凑近棕发少年，“在这里使用零地点突破，可是作弊行为哦。”
沢田纲吉反手一个肘击，他肩上的狮子同时发出带着大空火焰波动的咆哮，意欲利用大空火焰的“调和”特性石化对手。白兰捏紧了那只手腕，在空中调整姿势，轻松闪过对方的肘尖。他燃起手上的戒指挡下同属性的攻击，挥动双翼，想要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制住他的动作。沢田纲吉察觉到他的意图，挥动缠绕着火焰的右拳攻了过去。白兰侧身躲避，那只手突然化拳为掌，照着他的肩胸挥砍而下。
白兰没来得及防御这一招，被他打了个正着。沢田纲吉趁机挣脱他的手，急速倒退，拉开双方的距离。
“彭格列的超直感果然名不虚传呢。”白兰理了理被火焰烧破的外套，眯着眼对少年夸赞道。
沢田纲吉蹙紧眉头瞪着他。名为纳兹的匣动物重新站到他的前臂上，正对面前的敌人炸毛龇牙，摆出一副十足的警戒模样。
“纳兹，形态变化，攻击模式。”
“嘎哦！”
小狮子咆哮一声，化作一道橙色的焰流，缠绕在主人的右手上。它很快变作一副臂铠，将沢田纲吉整只右手包裹起来。少年用左手的火焰作为推进靠近白兰，举起未来的自己给他量身打造的武器，汇集全身的火焰波动，向面前的敌人挥出他最强的一拳！
“嗯，果然又是这一招啊。”
白兰轻笑一声，将火焰汇聚在掌心，看准时机，张开双手，朝迎面袭来的火团轻轻一拍——
“啪”的一声，强力的火焰团消失在他的掌心里。
“这似乎是纲吉君能打出的最强招式了吧？”白兰向维持着出拳动作的少年问道，“很可惜，它也被我破解了哦。看来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还是太悬殊了呢。怎么办，你要认输吗？”
臂铠化作一团火焰钻回彭格列匣中。沢田纲吉低着头，刘海垂了下来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白兰权当他默认，愉快地笑了出来，“毕竟现在的纲吉君只是一个学生而已，就算感到恐惧想要认输，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噢。”
“……不。”
“嗯？什么什么？太小声了，我听不见呀。”
“……”
“决定好放弃挣扎了吗？真是可爱呢，纲吉君。不过，这样的你，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——”他拉长了尾音，捏起挂在腰上的匣子，点燃手上的玛雷指环，“无趣到我都提不起兴趣，来亲手解决你啊！”
白兰说着放出自己的匣兵器。只存在于幻想神话中的生物放声嘶吼，甩着长长的尾巴游向一动不动的少年。
眼看它就要撞上毫无反应的猎物，沢田纲吉突然抬起头，朝那条白龙伸出双手，额上的火焰不规则地闪动起来。高速前进的白龙来不及闪避，与他的手撞了个正着。只见闪烁着彩色光芒的冰晶从二者接触的地方出现，紧接着向尾部延伸，很快将白龙整个冻了起来。
他的身体在这一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抽长，脸部线条也随之发生变化，整个人褪去了一身稚气，完全变成他熟悉的青年模样。
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收回双手，被冻成一坨冰块的白龙失去火焰的支撑，被重力拉扯着，直直坠落地面。
他重新点燃火焰，垂下双手，抬起下颚，双眼平视，迎面对上白兰的目光，向刚刚失去匣兵器的男人微笑致意。
“你尽管放心。”青年开口，用完全不同于少年的嗓音对他说道，“我永远不会向你认输。”
“哦？是吗？明明你已经输了不知道多少次？”
“我不会一直输下去。”他笃定道，忽然咧开嘴，换上一副怜悯的口吻，“更何况，我早就已经赢过了，不是吗？”
白兰敛了表情。
“不要得意忘形了哦，纲吉君。这里不比外面，可是能让我随心所欲地操控一切的，独属于我的世界啊！”
他说着举起右手，在玛雷指环上燃起高炎压的火焰。过于庞大的波动令橙黄色的火焰变了形，不再以一簇聚拢在戒面宝石上，而是分成五股，呈花瓣状散开。摔落在地面上的白龙得到能量补给，火焰从鳞片中冒出，从内部将死气零地点突破制造出的冰块融化。它一下摆脱了束缚，发出一声怒吼，游动身躯，直直冲上天空，盘踞在主人身侧。
“不，你错了。”
沢田纲吉同样举起右手，点燃指环。远比白兰纯粹的火焰起先成团汇聚，而后同样分成了几股散开。超A级指环因为过强的炎压发出嗡鸣。沢田纲吉对那朵火焰之花满意地笑笑，捏起自己的匣子，将庞大的火焰尽数注入盒盖顶端的小孔内。
彭格列匣颤抖着，几乎要承受不住这强大的能量。沢田纲吉及时停下注入火焰的动作，收回右手。一团橙橘色的火焰冲破匣盖飞奔而出，在空中打了个急转弯，落到沢田纲吉身后，迅速膨胀成一人高、数米长的炎团。
火焰很快变淡，将藏在其中的匣动物展露在人前——印有彭格列家徽的银色盔甲，棕红油亮的鬃毛，强壮有力的躯干，以及拖在身后，正随意地左右摆动着的尾巴。
那是一头成年体的非洲雄狮，是完全形态的纳兹。
“好啊，很好，好极了！”白兰盯着那头全身被火焰包围的狮子说，“这样才稍微有些像我认识的你了嘛，纲吉君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身侧的白龙便冲了过来。纳兹冲它咆哮一声，喷吐出大空火焰，被白龙从鳞片与喉咙里发出的同属性火焰中和。见一击不中，它嘶吼着扑上前，与白龙扭打在一起。两头食物链顶端的猛兽互相用爪与牙攻击，每一次抓挠，都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大块血肉。
“吼——”
“纳兹！”
沢田纲吉加强火焰补给，让纳兹的身躯又变大了几分。它的耳内喷出更多的橙色火焰，支撑它以更为敏捷的动作闪避白龙的攻击。
白龙从雄狮身侧擦过。纳兹扭身张口，咬在白龙的要害上。锐利的犬齿直接刺破鳞片，血从伤口渗出。白龙发出一声怒吼，龙鳞倒竖，甩动尾巴，直冲纳兹甩来。
“啪！”
鞭子般的尾巴在雄狮身上留下几条深深的伤口。鲜血如注流下，逼得纳兹松开了嘴。
这一轮缠斗，双方都没能占到上风。
纳兹向后倒飞，拉开双方距离，发出低沉的怒吼。沢田纲吉刚想再次加大火焰，就听急速靠近的白兰道：“你还有心思关注那边吗，纲吉君？”
沢田纲吉连忙转身看去，只见白兰跟在追击的白龙身后冲了过来，右手凭借玛雷指环汇聚起火焰，捏起拳攻向自己。沢田纲吉轻松挡下他的攻击，不想对方瞬间加大了炎压，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。他立即借助手套上的火焰调整姿势，避开白兰趁机而来的偷袭，抬腿照着对方的腹部用力踢去。白兰及时抓住他的脚踝，手指用力，几乎要将它捏碎。
沢田纲吉吃痛地眯了眯眼，加大手上的火焰输出，想要借势踹向白兰心口。白兰扇动翅膀，配合他的输出方向倒退，化解了沢田纲吉的这次攻势。沢田纲吉皱眉，打算再次加强输出，白兰却突然松开抓着他脚踝的手，欺身而上，在空中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沢田纲吉迅速捏住白兰的手腕，燃起火焰想要把他逼退。对方反而凑了过来，拉近双方的距离，让彼此的眼中只盛得下自己。
面对棕发青年愤怒地瞪向自己的双眼，白兰笑了出来。
“啊，真是的，就连这副眼神也和每一个你都那么像，真是——”他感叹道，声音发颤，笑容逐渐变得疯狂，“真是令人作呕啊！”
“得了吧，白兰·杰索，‘我’到底是什么模样，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吗？”
白兰笑得更厉害了，他全身都发起抖来，收在沢田纲吉脖颈上的手指愈发用力，面前的人却没有因此露出窒息的模样。他的嘴角弯成一个细微的弧度，那双盯着他的眼睛淬了火，金红交织，熠熠生辉。
“什么模样？呵呵、哈哈哈哈哈！”
白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仰起头放声狂笑，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生理泪水。他很快又逼近了沢田纲吉，贴着他的鼻尖与额头，对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：“你是我的同类，纲吉君，你本应是我的同类！”
“你真没出息。这种无聊的话不但睡醒的时候要说，就连在梦境里也要一再重复吗？”沢田纲吉嗤笑，“你在做梦，白兰·杰索。而很遗憾，即使是在你的梦里，我也要否定你：‘我’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同类，你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神明。”
“做梦？哼哼，你错了哦，纲吉君。这可不是梦，而是我创造的世界呢。”白兰学着沢田纲吉的表情笑着说，“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造物，它们都只能随我的心意动弹，世界的规则也必须随我的心意而制定，就连你也不能例外哦？”
“那就来试试啊，白兰？少说点那些没意思的话，先试试在这里亲手杀掉我如何？”
“哈，你以为我做不到吗？那么多个平行世界里，我可是杀你杀到快要腻烦了呢！”
“这不能成为借口，你知道现在的‘我’和他们不一样。而且，就算是一样的，那又如何？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吗？既然如此，杀掉我，应该是一件比呼吸还要容易的事才对吧？”
脆弱的颈骨在白兰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折断声。手指下的动脉被外力压迫许久，早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。饶是如此，沢田纲吉依旧没有死去。他面色平静，嘴角含笑，金红色的瞳眸中也少了许多凌厉。那双有神的眼睛里，完整地倒映着白兰神情疯狂的正脸。
“你杀不死我。”沢田纲吉宣告道，“或者，换句话说好了——你没法否定我。”
“这里的确是你的意识创造出的世界。而我，的确只是你的意识创造出的沢田纲吉。
“还没有发现吗，白兰·杰索？你无法否定站在你面前的这个‘我’，那是因为，在你的潜意识中，‘我’就应该是这副模样。
“你自己也清楚得很吧？无论如何，‘沢田纲吉’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同类，也永远不可能随你的心思而动。
“你承认的‘我’，正是这样的‘我’，不是吗？”
“……不，那不可能。”
“你不敢承认吗，自己内心的想法竟然是这副样子？”
“不可能。纲吉君，随你怎么说好了，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白兰一把甩开了沢田纲吉，挥动翅膀，猛地倒退。他勉强拉起嘴角，在自己的梦境中，对自己意识的造物摆出防御姿态。悬立在他对面的沢田纲吉见状，不由再次笑了出来，抬起右手，用掌心轻轻摁了一下挂在耳旁的耳机。
“Operation X.”
绚丽的火焰从他的左手逆向喷射而出。沢田纲吉右手握拳，缓缓从耳侧移至额头。金属质感的甲胄上发出刺眼的白光。
白兰看着他，没有动作。
开启口令、向后喷射的橙黄火焰、置于身前发着光的另一只手——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。更准确地说，这一场景，他曾无数次地在脑中忆起过。
而现在，在自己的梦境中，他就站在它的面前。
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身材修长，面容俊秀，量身裁剪的西裤贴在他的双腿上，松开最后一枚纽扣的外套无风自动，下摆掀起层层波浪。他透过右手甲胄上的白光看向自己，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，没有仇恨，只有安静的、友好的笑意。
白兰悬停在空中，没有移动，更没有躲避。
那人松开了右手的拳头，五指摊开，右臂平举，黑色的掌心对准白兰，仿佛在向他问好。
白兰看着它，如同看到了世界上最引人注目的东西。
“X Burner.”
澄澈的大空之火从沢田纲吉右掌喷出。在眨眼之间，便将白兰完全吞没。
4.拒绝H0（注1）
从上一个梦境中醒来之后，白兰很快又进入了下一个梦。
自他被自己幻想出的沢田纲吉用火焰轰醒，之后的那些梦境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跳出剧本行动的角色了，就连唯一一个曾经反抗过他的对手，在他接下来为自己编织的梦境中，也都还没来得及翻出什么水花，就被白兰动用各种手段压制下来。
欺骗、隐瞒、出尔反尔、人质威胁、火力压制、动用大部队围剿……他将唯一失败了的那个世界线翻来覆去地复盘，手段越来越过激，胜利来得越来越快，梦境也变得越来越短。
他不断地破坏青年沢田纲吉的计划，不断地打败少年沢田纲吉，一次又一次地取得7³，获得足以让自己成为新世界神明的力量。手握绝对掌控权的他在每一个梦中都一帆风顺，再也没有碰见过任何意外与障碍。
一次次的成功不断堆积，他的成就感与喜悦之情却被一点点冲淡。
白兰仰躺在昏暗的“虚无”里，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。无处依凭的浮游状态令他倍感空虚。他闭上眼睛，在脑内回味一场场胜利，思维转动间，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唯一的一次失败。
“是我输了呢。”
冲天的火焰仿佛要将天空一并吞噬。他身处灼热的焰流之中，伸出戴着玛雷指环的右手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，又好像是在挽留什么。
他什么也没能抓住，什么也没能挽留。巨浪般的火焰迎面扑来，高温吞噬了他，生命从指间开始流逝。他却忽然意识到，自己和一直以来无法产生融入感的世界，似乎在此刻产生了某种联系。
“这里，感觉还挺不错的吧？”
没有回答。更准确地说，那个“他”在得到回答之前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白兰睁开眼，迎接自己的依旧是漆黑的“虚无”。
“为什么呢。”他闷闷地问，“为什么你可以被它吞噬而死去，而我则必须要活下来？”
十年后的自己留给他的“已知”、无穷梦境中不断重复的胜利……他本就不是会对什么事有所执着的人，在已经将乐趣体验了个遍的现在，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变得无所谓了。
“……我会就这样死去吗？”
虚无中没有回音。白兰本就没期待能有人给他回答，自顾自地笑笑，闭上眼睛，任由时间从自己身边溜走。
“……兰，白兰！”
有人在极近的位置呼唤他。白兰睁开双眼，面前的女孩一双蓝眸，身上正在发光。
“太好了，我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“你是……尤尼？”
“你认识我？果然，你也得到了未来的记忆呀。”
女孩对他甜甜一笑，拢了拢裙子，屈膝在白兰身边坐下。兴许是受到她的感染，白兰也坐了起来，与尤尼并肩，一同悬浮在这空无一物的虚无之中。
“你刚才说……终于找到我了？你一直在找我吗？”
“嗯，没错哦。”尤尼侧过脸来看他，“我很担心你，白兰。”
“哦？担心我？担心我什么？担心我在接受了未来的馈赠之后，不怀好意地利用它，再次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吗？”白兰耸了耸肩，“对我来说，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哦。”
“不是的，白兰。”尤尼忧心忡忡地说，“与我们不同，未来的你是数以兆亿的‘你’的总和，如果你同样接收到了未来的记忆，那想必一定是将这兆亿个你的记忆一并接收。我很担心你会承受不住……更何况，在接受记忆不久前，你才刚刚觉醒玛雷的力量，不是吗？”
“真不愧是拥有特权的大空彩虹之子，对我的情况还真是清楚啊。不过你判断失误了哦，小尤尼，我现在状态很好，完全没有想要疯掉的征兆呢♪”
尤尼定定看着他。
“你的状态很不好，白兰。对于这一点，你应该比我要更清楚。”
白兰瞥了她一眼，忽然感到没趣，便重新躺了下来，翻了个身，背对尤尼，闭上眼睛。
“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。”她忽然没来由地感叹，“安静，祥和，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，真适合睡个长长的懒觉，做个长长的梦呢。”
“不过，梦境终究只会是梦境。想要改变些什么的话，总归是要醒来，重新回归现实的。”
“回归现实？为什么？”
“……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。但是，我可以肯定，回到现实里去，比在这种地方等待死亡要好得多。”
白兰扭头看她。尤尼察觉到白兰投过来的视线，转头对他笑。
“你找错人了，小尤尼。”失去力量的玛雷适格者说道，“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执念了，因此也没有必要再回到那边去。”
“我并不认为你没有执念了，白兰。你出现在这里，就是最好的证据。”
“哦？是吗？”
“我猜，和沢田先生有关，对吗？”
白兰眯了眯眼，再次躺了回去。
“未来的那位‘白兰’……”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，“对不起，就当我在自说自话吧——在我看来，比起你，未来的那一位‘白兰’才更像是已经放下了执念。”
“在最后的那个世界里，如果他肯动用更激进一些的手段——不，只需要在Choice比赛开始之前将那个超炎传送装置移走或者破坏掉，再出动密鲁菲奥雷的A级部队，‘我’和彭格列的诸位估计都无法逃出那座空荡荡的城市吧。”
回忆起先前做过的某几个梦，白兰不置可否地闭上双眼。
“Choice战的时候也好，在并盛森林里的决战也好，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赢，他却偏偏一个个地全部放过了。”尤尼的声音还在继续，“虽然嘴上说着要追求胜利，要拿到完整的7³，可他做的却和说的矛盾得厉害——可惜，我也是在继承了未来自己的记忆之后，才发现这一点的。”
“他在其余世界里或许的确是在一心追求胜利吧。但是在那个世界里，情况似乎变得不一样了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呢，小尤尼？那个家伙是自愿把胜利拱手让人的吗？”
“不是的，白兰。我只是想说，你们俩其实很像。”
“很像？我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？”
“不，虽然你们有同一个身份，在很多方面都很像，但还是不一样的——例如，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心，而你，白兰，‘你’还没有。”
“我的真心？哈，你怎么能断定呢，小尤尼？就凭你从未来的自己那里继承的记忆吗，还是大空彩虹之子与生俱来的力量使然？”
尤尼摇摇头，“这些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你正是因为没有认清自己，才会被自己困在这里的。”
“是吗？那我倒是想听听，‘我’没有认清的，究竟是什么？”
“你在这里做的，应该都是有关如何打败沢田先生的梦吧？”尤尼一针见血，“你对胜利的执念太深了，白兰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你利用玛雷指环的目的，由单纯的取乐，变成一定要统治世界了呢？”
白兰眉头微蹙。
“‘没有对手就称不上游戏’‘只赢不输的游戏玩久了也会觉得腻烦’，这些都是未来的你说过的话。而我相信，现在的你，同样也会认同这样的观点。
“你的执念并不是胜利本身，而是在追逐胜利的过程中产生的乐趣，不是吗？”
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，那些‘乐趣’我也已经体验过了哦。”
“未来已经改变了，白兰。你我继承的回忆，已经成为了过去，而非即将降临的未来。”
那句话仿佛击中了白兰的灵魂深处。他浑身颤动，捏紧了拳，坐起身，看向笃定地说出那句话的女孩。
“你说……什么？”
“未来已经改变了。”尤尼说，“是沢田先生为大家亲手开拓的，全新的未来。”
“沢田……纲吉……”
白兰念着那人的名字，一遍又一遍，起初用着两人都能听见的音量，而后慢慢变小。他的眼睛却因此亮了起来。脑内浩如烟海的画面瞬息间在他眼前掠过，最终，停留在身穿黑色制服，额上燃着火焰，依靠手上的死气之火悬浮在空中，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沢田纲吉上。
“你承认的‘我’，正是这样的‘我’，不是吗？”
“哈哈，哈哈哈哈哈！”
他忽然捂着脸笑了出来。尤尼坐在一旁看着他。只见一颗晶莹的水珠从手掌与脸颊的缝隙间探出头，顺着下颌滑下，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水渍。
“被困在过去的，原来只有我吗？”
尤尼垂下头，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，没有回答。
虚无中没有时间的概念。待到白兰缓下情绪，这里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。尤尼仍然与他并肩，一同悬浮在这个世界里。白兰长吐一口气，看向她，眼里已经没了先前的排斥，更多的则是平静。
“谢谢你，小尤尼。”
出乎意料地，尤尼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。她很快合拢微张的嘴，对白兰笑道：“好意外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‘我’说这句话。”
“这也是‘我’第一次对你说这句话哦。”
两人对视一笑。尤尼道：“等你从这里出去，等我从奶嘴里降生，我们都还会有第二、第三次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现在的大空彩虹之子还是艾丽娅君呀，难怪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，那位雷属性的骑士大人还没有找上门来向我要人呢♪”
尤尼脸上浮现出几抹红色，正要说些什么，却见白兰突然难受地捂住头，眉头紧皱，神色痛苦。她急忙上前想要安抚，没等她凑过去，对方很快又恢复原样，手依旧置于额前，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，看向自己。
“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了吗？”她担忧地问。
“不，没什么哦，只是我又和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接触上了而已。”白兰回应道，“似乎是因为我和你待得太久，玛雷的封印短暂地松动了一会儿呢。”
看着女孩脸上忧色更浓，白兰不禁笑了出来：“骗你的啦，未来的小尤尼设下的封印可是结实得很哦。”
尤尼闻言叹了口气，无奈地摇摇头，“看来，你是完全恢复过来了。”
“都是托了你的福哦，我得好好报恩才行呢。”
“忽然有点后悔了，现在还来得及吗？”
“来不及啦！就像未来的纲吉君说的那样，就算是小尤尼你，也没法回溯过去哦。”
他们对视片刻，双双笑了出来。
“刚才的都是玩笑啦~”白兰笑眯眯地说道。“不过，中间说的那句，我可是认真的。”
“诶？”
面对她看过来的一双眼睛，白兰对她笑笑，顿了顿，向这位注定要作为彩虹之子的一员降生的女孩问道：
“小尤尼，你听说过彩虹之子的代理战争吗？”
5.显著性检验（注2）
意识回归身体的第二天，身旁监视者的顶头上司亲自光临这片沙滩，并指名道姓地说要见他。
白兰拨弄两下扣在脚踝上的电子脚镣，用手指摩挲印在上面的家徽，冲它笑笑。他随后在催促声中站起，跟在一名黑衣监视者的身后，走进一座装潢简约的海滨小屋。
现任彭格列首领一头华发，身着海滨风味的宽松衣服，手持一根深棕色的木质手杖，坐在屋内客厅的皮质沙发上。黑衣监视者向他恭敬地行礼，汇报一声人已带到，不等对方进一步指示，便鞠躬告退，带上门离开了这间客厅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身后的门轻轻合上。首领闻声看来，一双藏在皱纹之中的眼睛打量着他，他同时也看过去，用并不礼貌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这位首领。
彭格列的第九代首领Timoteo很快眯起眼睛，将一切情绪隐藏在看似和蔼的笑容背后。他冲白兰招招手，指着面前的沙发道：“白兰君，过来坐。”
白兰扬了扬眉毛，依言坐了过去。九代首领将桌上的茶点水果指给白兰，示意他随便取用，看着尚未长开的少年取了一杯茶，这才对他继续道：“听说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，是在生活上有什么不便吗？”
白兰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，回应道：“把我软禁起来的人竟然会问这种问题，看来彭格列的首领们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嘛。”
第九代首领笑了笑：“你自己知道为什么我会软禁你，今天不是来找你问罪的，只是想问你个问题而已。”
“我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力？”
“并不是什么会让你为难的问题。”
“嗯，我猜猜，是关于纲吉君的吧？”
“你很聪明，那么我要问什么你也能猜得到吗？”
“你们家族内部的事跟我没有关系，只不过，现在就召开继承仪式，将首领之位正式移交给他的话，对纲吉君来说也太早了。”
“哦？这么说，那么多个平行世界里，还没出现过十四岁的继承人吗？”
“真不愧是‘彭格列’的正统继承人，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那么难对付呢。”
他意有所指。九代首领听懂了白兰话中的针对，不甚在意地笑了出来。
“继承彭格列、成为黑手党的首领，你觉得那孩子能做得到吗？”
“您心中早就有数了吧？”
“我只是想来寻求一下肯定而已。你也知道，人上了年纪，总会不那么愿意去冒险或者赌博了的。”
“哦？是吗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。”
“那么，白兰君，我再问你一遍好了——对于阿纲那个孩子，你是怎么看的？”
白兰抬起杯子，抿了口红茶，双眼下意识地看向杯内，看到了浮在水面上的自己的倒影。
那句话仿佛一把钥匙，开启了他有意封闭的记忆之门。无限的回忆扑面而来，将他整个人淹没。他仿佛再次经历了浩瀚记忆里无限多次的人生，与那个人相遇、相识、相知、相对，循环往复，走向大相径庭却又相似至极的结局。
胜利、胜利、胜利、胜利……在唯一的那个失败之后，他的耳边忽然回响起自己的声音。
“说起来，我也得好好感谢一下纲吉君呢。”
离别前，在那片虚无内，白兰突然对尤尼说。
女孩闻言，先是愣了一会儿，尔后有些无奈地耸耸肩，“沢田先生会被你吓到的吧。”
“是吗？唔，十四岁的纲吉君，的确要比年长一些的他要来得可爱一些。”白兰笑道，“嗯，就当做是杀掉我的小小报复好了，我会尽力去吓他的♪”
“刚才不是还在说要去道谢吗？”
“这是两回事哦，小尤尼。”
他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中指，对疑惑地看过来的尤尼微笑。
“纲吉君的确彻底打破了我的空虚与疯狂，给了我一个从那里解脱出来，在新世界里寻找归属和生存理由的机会。但毕竟，他也是在我距离成神之路只差临门一脚时横插进来，不由分说地将我的所有努力毁为一旦的罪魁祸首嘛。
“我啊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记仇的呢♪”
“……白兰君？”
他回过神来，面前的老人依旧挂着慈祥的笑颜，手腕上精贵的表盘里，秒针一步步地向前推进，在同一个狭小的圆圈里无尽次地打转，咔哒咔哒，似乎永远不会感到厌烦。
分针难以察觉地往前进了一小格。白兰盯着对方右手上空落落的中指指根，又看了眼他手表上荆棘与子弹交织成的花纹，闭了闭眼，像他无数次面对同一个人时的那样，轻轻地笑了出来。
“他是个有趣的对手。”玛雷的适格者说，“区区黑手党首领这样的小事，怎么会绊得住他的脚步呢。”
===END
注1：在假设检验中，原假设为H0，备择假设为H1。拒绝H0即意味着拒绝原假设。
注2：指事先对总体的参数或分布形式做出一个假设，然后利用样本信息来判断这个假设是否合理，即判断总体的真实情况与原假设是否显著地有差异。
以下是碎碎念：
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想看第一部分的if和想看白兰被困在自己的梦境里然后尤尼去救他，后来就把这两个脑洞糅合在一起写成这样一篇真正的27完全没有出场的文了。虽然越写越难看不过回过头来看也还算满意吧，至少把以前挖的一些坑给填了hhhh
之前也说过，这篇文会出无料，领取方式是在本条lof下留与本篇相关的文评（长短都无所谓）因为是想要看有意思的评论才决定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放的，所以婉拒辱骂角色、纯嚎叫和礼节性留言之类的评论。无料下印前（预计为11月）都有效
如果发不出去的话我就自己留着玩啦~
